“比赛……继续……”
维斯卡洛校长平静说着，全场人的目光再度汇聚到一处。
弱小女孩的手上已经被熏成了炭黑，她的指甲牢牢嵌进身下的泥地里。
但所有人都能看出，她在努力挣扎着爬起身。
伊凡重又转过头，悠悠叹了口气，两步走到她面前弯腰向她伸出了手：“胜负已经分了。”
高雅明琴仰起满是伤痕与灰烬的脸看向他，却没有搭他的手。她向他轻轻笑着，似乎是在对他表示感谢。
女孩咬着牙关，艰难地呼吸着，以像树獭一样慢的动作摇摇晃晃勉强坐起了身子。
“可以认输了。”伊凡注视着她的眼睛。尽管她的脸上此时已是黑一块白一块，可那不服输的眼神却比之前任何时刻更为明艳更为耀人。
“能在S级的魔法下坚持到这样，你很厉害。”伊凡由衷夸赞道。这还是他这一生活到现在为止，第一次，可能也是唯一一次夸赞另一个人。
“但……我还没输。”高雅明琴颤抖着从地上站身。她慢慢抬高手里的鞭子，可风魔法再没像之前一样附着过来。
伊凡怔怔看着她狼狈的样子：“确定还要比？你已经……”
“确定！”女孩的声音坚定而不容置疑。
伊凡立在地上愣了半晌，那张从始至终板了多年的脸上终于隐隐跳动了一下。
他是弗里蒙德的救世主、统御长，是自信圣痕的持有人。
他自信能想明白这世间一切的道理。
可他错了，他现在不明白，这个女孩连说话都已经用尽全力了，还拿什么来战斗？
他自信能想通这时间一切的原理。
可他错了，他现在想不通，这个女孩明显已经输了，但为什么就是不想承认？
他闭上眼，在自己的脑海里检索着一切可行的解释，最后只剩下一个词。
傲慢？来自弱者的傲慢？
他立即摇了摇头。
他心里清楚，眼前的这个女孩一点也不弱，要不是因为自己被圣痕选中成为救世主这样的存在，她可能会是四大魔法境里最高的存在。
其实，她和他很像，以性格来论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。他同样也是个极度傲慢的人，可他却从未体会过高雅明琴现在的感受。理由很简单，至今为止，他的人生中都没出现过“失败”这两个字。
他忽然有些好奇，如果让现在的自己和高雅明琴互换，他又会做出怎样的选择。应该会和眼前的女孩同样傲慢吧？
这种傲慢的结局又会是什么？
屈服于失败？亦或是是不死不休？
他不知道，他也无法知道。因为他永远不会面对这种选择。
但他偏偏又是那种想到问题就一定要找出答案的性格。他想知道，他也必须知道。而高雅明琴恰恰能把这个结局告诉他。
他忽然仰起头，微微笑了起来。这是弗里蒙德的学生见他第一次笑，也是他长大以来的第一次笑。但微笑似乎不过瘾，他最终还是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。
他是弗里蒙德的统御长，一个一声令下足以调动整个学校的存在。作为优秀的领导者，他必须学会控制自己的情绪，就算泰山崩于前也不能有丝毫动容。
但现在却不知怎么回事，他无论如何也没法让自己的内心重归平静。就像某个被封印在心底的瓶子突然被人一脚踢碎，里面的东西哗啦啦涌了出来，根本收不回去，而且从这以后，也再不可能收回去了。
他狂笑着，全不在乎赛场观众错愕的目光。
大家都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，不明所以的众人还以为这个最强的新生突然失心疯了。
直到高雅明琴看他的眼神渐渐变得愤怒，他才终于停止了笑声。
他从小到大几乎没喜欢过什么东西。就算有，他也可以凭借自己的能力轻松拿到。
男人或多或少都有想要征服什么的冲动，就比如夏辰星想成为世界最强的魔法师，金吉可则想把漂亮的女孩子全部据为己有。
但伊凡不一样，作为一个想要什么就有什么的人。征服对他来说根本不算欲望，只是随手就能够到的——权利。
可现在，他终于找到了征服的乐趣。他想征服眼前这个傲慢的女孩，更准确地说是想征服这个有着自己傲慢的家伙。只可惜，他敏锐的直觉告诉他，他做不到。
不过只有做不到的事情才能带来挑战感，他和高雅明琴都这样坚信。
于是，在那一瞬间，他下定了决心。比赛取胜的方式一共有三种，他只允许唯一的一个——听这个名叫高雅明琴的傲慢女孩亲口认输，听这个和自己同类的家伙亲口认输。
“继续比。”他转身退后几步，和高雅明琴隔出了一段距离，才又回过身正色摆出战斗的架势：“这回，你先来。”
“谢谢。”高雅明琴也不再谦让，顺势甩起手中无法附魔的鞭子，用仅剩的力气朝伊凡攻去。
但在场的所有人都能看得清楚。高雅明琴脚下动作极慢，和无魔者长跑的速度没太大差别，而手上挥舞的鞭子也明显疲软无力，别说是和伊凡打，就算无魔者都不见得能打得过。
而伊凡也只是随意地小碎步来回躲闪，始终不肯出手反击，摆明了在故意放水。
整场比赛已经沦为了小孩过家家般的闹剧，高雅明琴的失败已是板上钉钉的事实，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罢了。
仅剩不多的围观者中大部分人觉得这种打斗索然无味，便叹了口气，摇头离开了赛场。留下的观众越来越少，夏辰星回头望去，原本熙熙攘攘的座席上此刻只剩零星几人。
而赛场中间，高雅明琴自然知道自己一鞭子都碰不到伊凡，可还是在场地中央踉踉跄跄绕着伊凡来回走动。
终于，她似乎察觉到到自己的体力到了极限，干脆使出最后全部力气猛然跃起，从空中向伊凡斜劈下去。
伊凡微微一笑，脚下动也不动，只把上身轻轻向后一仰，眼见高雅明琴从他身前扑过。
可高雅明琴扑向的位置恰好是赛场的白圈边缘，要是真让她扑将出去，就没法听她亲口认输了。
伊凡身子横向一挪，右手猛地拦到高雅明琴身前，刚刚好将她拦在距白圈不到一厘米的位置。
“你……”高雅明琴困扰地虚声说着，却觉伊凡手臂用力将她向回一揽，恰好揽入伊凡怀里。
她脸上仓促一红，想要挣脱却发现根本用不出力气。
“放手……”她虚声嗔道。
“这场比赛，我只允许你亲口认输。”伊凡轻轻搂着她的腰，倒不是他不肯放手，只是他觉得女孩浑身上下软的就像一团棉花，这时只要一松手，准会摔在地上。
高雅明琴眉头一皱：“我要是不呢？”
“那我就……”伊凡话说一半，突然诧异地沉头看向怀里。
高雅明琴被火焰熏黑的手臂已经搭上了他的胸口，在他毫无防备之际突然猛力向外一推。
怎么可能？！她明明已经脱力了。
伊凡身子向后斜仰。但他反应极快，立刻松开怀里的女孩倒退半步立稳了脚跟。可低头看向地面时，自己皮鞋的后跟已经越出白圈半寸。
“没人告过你么？越好看的女生，越不能轻信。”高雅明琴轻声笑罢，终究再也支撑不住，像倒塌的积木般摔落在地。
……
高雅明琴取得了最终的胜利。比赛结束后，伊凡走在离开赛场的路上，双手插在口袋里，不住回忆着比赛中的每个细节。
“伊凡。”一个黑衣短发女孩气冲冲跑到他身边。她正是开幕式中负责举旗的短发女孩，“昂德沃特用那种手段赢了比赛，一点都不光明，你不生气？”
“输了就是输了。”伊凡向前走着，全然没有回头：“输的时候，说什么都是借口。”
（PS：明日开启四校之争LOL比赛剧情，计划日更5章番外+1章正文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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